这一讲，讲数字营销的第三朵乌云，数字营销中的造假与作弊的话题。这个话题能讲的非常多，所以分两期来讲，这是上篇。

我先讲一个故事啊。说有一个自称是“新时代独立妈妈”的赵女士，是一个母婴领域的博主，她在300天之内，就从一个普通妈妈，变成母婴达人圈的头部KOL。她的文章阅读量十分惊人，比如，某一篇母婴用品种草文在赵女士的公众号上被推送，晚上8点零5分上线，不到晚上9点，阅读量就上升到2万4千，再过一个小时之后，阅读量就超过6万，接近10万+的水平。

腾讯微信的数据显示，她的文章常年保持在10万阅读量上下，排名前十的文章甚至超过了30万+的阅读量。一年数百篇文章，总文章阅读量达几千万之多。

这么骄人的战绩，当然让赵女士成为母婴圈子里炙手可热的网红明星，她也顺理成章的成为各个母婴品类广告主的长期座上宾，月入40万广告佣金不成问题。

可惜，这些数据全是刷来的，而且被腾讯的网络安全部门抓了个正着。这个赵女士也被封号，并等待着法律的惩罚。

但是，像赵女士一样的大V不在少数呀！据腾讯安全的数据展示，在TOP500的KOL账号中，有300多个账号存在显著的刷量作弊的行为。

直到今天，仍然有许多大V热衷于想办法抬高自己的阅读量播放量什么的，被称为账号维护，这完全是圈子内公开的秘密。毕竟，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的每一个内容都能受到广泛的欢迎，但阅读量一旦不能增长，商业收入就会立即下降，所以，各种手段当然也就无所不用其极了。

可以说，哪里有营销宣传的需要，哪里就可能有作弊的存在。广告投放领域，也一向是流量造假的重灾区，在今年上半年发布的《2023年中国全域广告异常流量白皮书》中，明确指出我们国家2023年全域广告异常曝光占比高达23.9%，异常点击占比则高达20.4%。也有人估计，全球所有流量中的40%的流量都是机器造出来的假流量。而移动端app的下载安装也可能有超过25%的比例，是虚假的安装。所以，这两期课，我想讲讲数字营销造假与作弊的前世今生。

1 一直都存在的基础作弊

造假与作弊，几乎是自数字营销的诞生之日起就随之一起产生的。在网站作为数字营销主流载体的时代，造假的重灾区是流量，要通过各种作弊手段无中生有的创造流量。在那个跑马圈地，写一个PPT都能获得VC投资的时代，流量的多少是至关重要的。

那个时代的流量造假也非常猖獗，手段也比较低劣。主要的方法，是用机器程序伪装成用户访问，或者直接通过技术手段修改流量的计数方式，比如每来一个用户访问，它给改成三个甚至五个，这样流量就直接增加三倍甚至五倍；更高级一些的，用肉鸡。这个肉鸡很形象呀，任人宰割的感觉，就是用病毒、木马等方式，感染一大堆的计算机，然后远程控制它们，比如让它们访问某些网址呀！给它们远程安装软件，让这些软件去执行各种任务，甚至会盗窃这些计算机上的各种账号和密码。有些木马甚至能让计算机在关机状态下被远程开机，然后执行黑客的命令，就很离谱。这些方式直到今天都仍然可见，尤其是用在品牌广告投放的造假上。

后来移动互联网兴起了，这样的方式也延续到移动端。比较早期的安卓手机，很多动手能力强的朋友，估计现在跟我年龄也差不多哈，就会自己动手root手机，或者很多苹果手机的用户，也会搞越狱，越狱之后，给苹果手机装软件就不用非得去苹果应用商店给苹果交费了。这些其实都是重新给手机刷另一个操作系统，当年我就没少折腾自己的手机。但是这些新的操作系统很多没有经过官方安全认证，门道可就多了，有些里面就植入了木马和后门，把你的手机变成了肉鸡，然后在你完全不知晓的情况下，帮别人刷流量，甚至盗取你各种互联网应用的账号和密码。

这些方式非常可恨，都是偷偷摸摸黑到别人的机器上去干坏事，去无中生有的为自己创造流量。但那时候还有一种造假作弊，就完全不同了，特别有趣，就是帮竞争对手增加流量。

你会说，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其实是这样。十几年前百度搜索的竞价排名是特别重要的效果营销渠道，有很多的医疗机构都竞相在它上面做竞价排名的广告，医疗机构之间的竞争就特别的激烈。有些企业，一看自己排名排不到竞争对手的前面，干脆，我点你的广告，增加你的广告费！因为竞价排名广告是按照点击付费的啊，所以点击竞争对手的广告，就等于白白消耗了竞争对手的广告费——对，我正面战场我赢不了你，我背后用阴招我耗死你。甚至组织专门的兼职人员来干这事儿，而且考虑到百度也有屏蔽可疑流量的机制，还用专门的技术手段，比如用虚拟机来规避百度的屏蔽。结果就是这个行业大家互相点击对手的广告成风，最后谁都赚不到钱，等于都把钱交给百度了，就这么离谱！

信息流广告出现之后，流量作弊自然而然地又迁移到了这个新的广告形式上。我曾经遇到过一次非常恶劣的真实的在信息流广告投放上的流量造假，针对的就是我自己的客户。

因为我的客户在大概5月份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转化率大幅度下降，而信息流投放的成本以及流量数量并没有明显变化。一开始，他们以为是自己的广告出了问题，但排查了各种投放上的细节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到了6月初，转化率却进一步降低到几乎等于零的程度。

我的客户彻底坐不住了，于是我也帮他们仔细研究起来。很快，我就发现了问题所在，通过细分来自这个信息流投放平台的流量，我查看了这些流量在落地页上的点击热力图，我吃惊的发现，几乎所有的点击都集中在落地页上一个完全无关紧要的位置，而且点击分布展现出一个完美对称的圆形，这意味着这些流量肯定不可能是来自正常的用户，因为用户的点击分布都是较为离散的，而且一定不会分布成对称的几何形状。

上图：不正常流量的热力图

上图：正常用户的热力图

这种流量作弊的方法完全等同于抢客户的钱！

还有一种直接抢钱的作弊方式，就很夸张，值得一提，而且今天这种方式仍然大行其道。被称为归因劫持。

2 杀人不见血的归因劫持

这种作弊方法，海外甚至比国内还要疯狂，因为它主要发生在CPS营销的情况下，而国外的CPS营销比国内要更发达更成规模。CPS营销，也被称为Affiliate Marketing，就是我帮你带货，你给我返佣。在海外，带货方式，不是中国这样的KOL视频带货，而是帮这些商家分享链接带货，比如我写一篇博客文章，加上一个售卖你的商品的电商链接，要是有人点击这个链接买了你的商品，你就给我返佣，这就是CPS营销。国内也有，比如做淘宝联盟的淘宝客。国外品牌企业基本都有自己的独立电商网站，所以这种营销方式也就比国内要更加发达。

不过，你可能会问了，我放上商品的链接，到时候有人点了链接发生了购买，这商家怎么知道是我带来的这个购买呢？这时候，就要靠链接后面加的一个尾部参数，来标明这个链接是我帮你放的链接。因为这个参数里面会放上用来识别我宋星的这样一个ID。要是张三也在帮你推广这个链接，那么张三的链接后面的尾部参数中也有一个ID，用来标记推广者是张三，这个ID跟我的ID肯定不一样，大家都是独一无二的。

归因劫持就瞄准了这个尾部参数中的ID做手脚。通过一些技术方法，人为地修改这些ID，比如用一种叫做cookie stuffing的方法，或者要跟宽带运营商串通起来，直接修改用户点击链接之后的推广者的ID记录，都能达到这种目的。当然，这些都很技术，我就不具体解释了。但起到的效果大致是下面这样，比如，有一个人点了我帮忙推广的链接，但是我的链接实际上被张三归因劫持了，在链接被点击的一瞬间，好家伙，我的ID就被自动更换成张三的ID。要是点击这个链接的用户，购买了商品，那么这个返佣就会记在张三的头上，而不是记在我头上。等于我的推广的努力就白做了！你说这不也是抢钱是什么！

干这些事情的人，往往都需要有一些黑客体质。据说以色列、印度、俄罗斯人，搞这些事情是最厉害的，然后是美国人，倒不是美国人技术不够好，而是法律比较严格，有本事的人都跑到美国之外去干这类坏事。至于我们国家，也有不少搞归因劫持的，但是据说多多少少都是一些有特殊背景的人在干，这个我就不能多说了，大家饶我一命。

既然提到了黑客，就不得不提一提黑客在数字营销作弊中真的是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3 黑客

十几年前我碰到过一个高手，他为海外的赌场网站，做CPS营销推广赚钱。这些赌场的利润很好，所以它们的CPS返佣很高，比如，你要是能够带给他们一个新注册的真实用户，就能一次性的获得50美元，要是这个用户在之后还充值了赌资，赌场还会将其中的10%继续返佣给推广者。只要充值，就有返佣，终身有效。所以，给在线赌场做CPS推广，那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但是，难度也很大，一般人到哪儿认识那么多赌徒呀，更何况我们国内更是法律禁止一切形式的赌博。

我认识的这个哥们，他并不是赌徒，更不认识什么赌徒，他也不会写跟赌博相关的内容，所以也不可能招徕赌徒们的关注。但是他有绝活。他掌握的黑客技术能够很轻松地把几家类似赌场的用户数据库给爆了，也就是黑进了别人的数据库，然后盗取了这些赌场里面所有用户的注册信息。

凭着这些信息，他给所有的这些用户发email，用很具有营销诱惑力的方式，告诉他们有一个各方面条件都更好的赌场，欢迎他们点击email中的链接去注册。结果，转化率还挺不错。

这种爆数据库的方式为他赚得了大量的利润，短短一两年就获得了巨大的财富，可以说是非常凶猛。

所以，那个时代的造假和作弊，是有很好的用户土壤的。不过时过境迁，曾经很多流行的造假和作弊方式，在今天要么在技术上已经行不通，要么受到了更严格法律的制裁，所以也就不再那么流行了。但是，我们千万不能天真的认为今天互联网营销相关的作弊越来越少了，恰恰相反，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市场，作弊很可能是会永恒存在。而区别在于，今天的作弊方式推陈出新，更能迎合今天的市场需要罢了。所以，下一期，我跟大家讲讲现如今的造假和作弊又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