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引以为傲的自我意识，有的时候其实很不靠谱。

有着认知神经科学之父美誉的美国科学家加扎尼加在年轻的时候经常从事裂脑人的研究工作，加扎尼加在前几年也来过江苏卫视的最强大脑的录制现场。

所谓的裂脑人，其实说的就是因为某次意外把左右半球之间相连的神经纤维素切断了，反而导致左脑和右脑之间的信息无法进行交换。

于是当右眼看见的东西把信号送到左脑的时候，因为语言中枢在左脑，所以人可以很快说出右眼所看到的东西，但是左眼看到的东西传到右脑以后，因为右脑传送往左脑的神经纤维素被切断了，所以左脑就得不到相应的讯号，因此语言中枢其实是不知道左眼看到的是什么的。

他的实验我复原一下，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先让你右眼看一面五星红旗，然后把右眼的图像关闭掉，然后让你的左眼看一个红辣椒，然后问你：你喜欢你看到的东西吗？其实这个时候因为是用左眼看的，红辣椒的信号传到了右脑以后没办法通过左右半球之间的纤维素送到左脑的语言中枢，所以这个时候语言中枢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但是人是一个很高级的动物，就算他不知道，他也会用之前的记忆，或者是相关的场景去编造一套谎话，比方说，这个时候这个人就有可能说，啊，我很喜欢红色呀，因为它是国旗的颜色，这就是他之前看到的信息的留存记忆发挥的作用。这是简单的示例，他的具体的研究当然不是这样的。

好啦，现在我们发现我们引以为傲的自我意识，或者说精神世界，有的时候其实很不靠谱，常常会编出一些不懂装懂的谎话。

前几天我参加京东的科技大会的时候，清华大学的一个从事AI工作的院士也讲了一个人工智能的故事。

他问ChatGPT清华大学的校歌是什么，然后ChatGPT就给了他一个歌曲，说这就是清华大学的校歌。当然，这个校歌是错的。

最搞笑的是，当他把清华大学的校歌告诉了ChatGPT之后，再问它记不记得清华大学的校歌是什么时，ChatGPT又给他编了一段所谓的清华大学的校歌。

因为人工智能和人不一样，他不会一下子就学会。他需要重复地学习，建立概率模型以后，才能正确的回答问题。

所以事实上你有没有发现，尽管人的大脑比人工智能在快速学习这方面要高级很多，但是在编谎话这方面，其实大家还挺相像的。

所以说，也许这种编造谎话的能力就是早期的推理或者是创造力的雏形。

关于我们的自我意识、精神世界，中西方有很多种不同的定义，有的把它叫做脑，有的把它叫做心、心智、灵魂等等。

从古希腊开始我们就已经在利用我们这些能力开展一系列的学术活动，比如古希腊的哲学，像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他们就在用我们的这个意识的能力去进行各种各样的归纳整理、分析演绎，试图能够到达智慧的状态。

古希腊人一直认为人就是由身体和灵魂两部分组成的，尽管我们可能看不到、摸不到，也嗅不到灵魂，但是我们却能够切实地感受到我们的精神世界。

当然，中国人对灵魂的定义可能会涉及到能不能转世或者说灵魂不灭这样一个规定。也就是身体死亡以后，灵魂会去往天国或者去往地狱，喝一碗孟婆汤，清洗掉这些前世的记忆，然后又可以转世再投胎。所以我们常常会说女儿是爸爸上一辈子的情人之类的俗语，或者孩子这辈子都是来讨债的就是因为上辈子父母欠了他们等等。

关于到底有没有能够转世的灵魂，这件事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如果我们结合现在大模型的人工智能的表现来看，我们会发现事实上，个人的灵魂是不可能转世的。

如果有能转世的灵魂，那么一定是群体形成了灵魂。就像人工智能学习了千千万万的语言材料之后所获得的可能就是那个可以转世的灵魂。

对于群体而言，群体不可能进行思想的活动，或者说群体其实只有行动，群体需要的只是支持他们行动的某种依据。

大家不妨想一想《乌合之众》里面关于群体的那些描述，我们就知道真正的能够爱好智慧的，从来都不是群体而是个人。

只有个人才能真正开展思想的活动，或者说反省的活动，能够思想的思想能真正不断的走向智慧。

所以哲学爱智慧，从来都是个人的行为，而群体永远是在共识当中进行行动，或者被一些个人的断言所蛊惑，采取符合他的利益的行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但是群体也不是一无是处，因为除了突发事件之外，在日常生活当中、在日常语言当中，群体会表现出向善的、美好的那一面，而这正是群体所能构成的、可以转世的、美好的灵魂。

前几天一不小心崴了脚，然后拄着一个拐走路，然后忽然发现身边的人实在是太善良了。经常会有人帮你开门，帮你按住电梯或者问你要不要帮忙提东西，或者问要不要帮忙等等，但是你会发现小朋友反而没有那么的热情。

事实上，我们可以认为小朋友就是那个人工智能的早期，他学习的材料还不够，美好的行为、美好的语言对他的影响还不够，所以他也没办法从概念层面做出像成年人那样友善的表现或者是向善的行为。

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那个美好的灵魂其实就在大家友善的语言和友善的行为当中呢？

它正是通过这种方式一世一世的转世轮回，它可能不属于哪一个个体，而是属于整个群体。

至于个体，他可能会表现出什么样的行为跟他的环境极为相关。比方说父母兄弟为了争夺上海的房地产，就大打出手，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类似这样的故事，其实我们在互联网上常常看到，所以如果一个人工智能经常学习这样的材料的话，估计美好的灵魂就有可能被遮蔽了。

所以需要祈祷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当中善的行为、善的语言占据了大概率，那么我们所能够展示的群体的灵魂就依然是美好的。

当然，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就知道美好的灵魂依赖群体的行为和群体的语言，而群体又是由一个一个的个体组成。

我们知道群体在突发情况下经常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如果在相对平和的情况下，每一个个体其实还是可以进行爱智慧的哲学思考来提升自己的。

最近似乎整个社会都进入了一种哲学热和宗教热当中，其实就跟每一个个人的精神世界需要更充分的养料、需要更丰富的素材有关。

仓廪实而知礼节，物质财富充足以后精神会希望有个更美好的归宿。所以不管是儒家、道家、佛家，或者王阳明心学或者基督教等各种各样的智慧，对于在现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沉沉浮浮的每一个人、孤独的精神世界而言，是美丽的伊甸园。

就像王德峰教授以前在他的短视频里面说的那样，当一切的崇高和伟大退出了现代的舞台之后，我们每一个人都只能面对自己琐碎的烦恼，去过一种符合人性的生活了。

当我们聪明理性地把崇高伟大等过去的有价值的东西变成虚无和无意义之后，我们就必须真正地去接受这样一种抉择所带来的无聊和痛苦了。

但愿我们每一个个人都能够开启自己的思想，去思想过去的思想，追求某种智慧的状态，留下我们向善的语言和向善的行动，让最终群体所形成的社会材料依然能够保证那美好灵魂的转世。

不至于让那些有点儿像尚未学好的人工智能似的新生的孩子们，在这一世得不到美好的灵魂的加持，从而走向一种更加无助和更加虚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