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音乐家一起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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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心
2011-07-04
新浪博客

 

寻找音乐的旅行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随着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也许是马可波罗的欧亚之行,甚至也可以追溯到孔子周游列国的时代。总之,人们通过旅行来发掘音乐的行动从来没有间断过。最近的几百年更是如此,欧洲的启蒙思想的父亲们,比如赫尔德、卢梭都曾经在旅行中思考音乐。后来的匈牙利作曲家巴托克在旅行中寻找到了欧洲音乐的“民族边界”,波_斯哲学家阿尔法拉比将大伊_斯_兰世界的音乐精神统一起来。这些音乐旅行都让人们知道了“我们”是谁、音乐对于我们的意义又是什么。

在我们的身边,大概能发现两种旅行的音乐家,一种是走遍天涯海角都的,还有一种则是常年行走在特定地区的。总之,那些以搜集音乐为职业的人们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值得我们去追随。追随这些旅行的音乐家们,我们能找到什么样的乐趣呢?
 
听细节
要知道,虽然很多人能放着iPod夸夸其谈,但这些人未必能给你讲解音乐的细节;音乐家却能做到这一点。我的朋友毛竹是一位职业作曲家,她和丈夫李琨在成都从事实验音乐创作。对他们来说,音乐的旅行的首要目的是寻找艺术创作的素材。比如,这二位音乐家非常在意“田野录音”的声效,一定要去捕捉到常人不会在意、也无法记录的声音。李琨告诉我,每次他来到一个地方“发现”民间音乐的时候,总是在意收集当地的声场,进行高保真的声音采集。二位会带上数支(台)顶级的麦克风和便携录音设备。有一次,他们录制了的一队阿尔麦藏_族姐妹的音乐,是他们吟唱的复调音乐。在播放这音乐的时候,他们骄傲地告诉我:“阿尔麦存在于藏_羌之间,这就是例证!”通过他们的录音,我可以听到细微的声场布局。正是透过了这两位音乐的耳朵,我知道了阿尔麦音乐的细节。

寻找音乐的细节并非是件现代人才有的新鲜事。早在五四时期,这样的旅行已经成为了一种趋势。当刘半农在1918年成立了“北京大学歌谣征集处”、周作人在1922年成立了《歌谣周刊》时,中国人开始在旅行中思考“音乐的边界在哪里”这样的问题,同时也开始将注意力放到了音乐的细节之上。沈从文在苗族地区采集600多首歌谣,顾颉刚在1926年前后闯遍吴语地区收集了100多首吴歌,闻一多在1938年和他的学生们步行将近2000公里(从长沙到昆明)收集了沿途的2000多首民歌。试想,如果不是对细节的渴望,人们何以有耐心去记录这上千首的听起来极为类似的民歌?

在国外,很多乐队会和乐迷一同去旅行巡演,目的就是为了发掘日常巡演、排练中感受不到的音乐细节,这些细节为这些乐队们带来了艺术创新。我曾经遇到过一支秘鲁的乐队Gabriel Alegria & The Afro-Peruvian Sextet,这是一只融合了美国爵士音乐与秘鲁海岸黑人音乐风格的乐队。他们每年在巡演中征集粉丝在一起去秘鲁巡演一个月。我曾经观察了这支乐队几站演出,虽然没有远到南美,但也大抵地了解他们的旅行音乐创作的文化。每到一个地方,这支乐队会组织乐迷们参与他们的音乐表演:有的人会跳起秘鲁海岸风格的摇摆舞;有的人会加入到打击乐器编队之中;还有的人,则为乐队演唱合唱部分的段落。在这样的合作之中,乐队不仅能制作有意思的旅行记录片和唱片,还可以享受与新朋友在音乐思维上的碰撞——每加入一位成员即是新的音乐元素。当共同旅行的成员在新唱片中听到不同于以往的和声模式、打击乐编排的时候,他们会明白:这其实是我为乐队带来的细节上的改变。

因此,细节是音乐旅行的重要意义,因为平时包围在我们身边的大众媒体常常忽略这些细节。那些曾经通过采集音乐而改变了世界的人们正是通过细节向人们说明了:我们的世界存在着很多的维度,每个民族的世界皆不一样、每个人的音乐心灵的也大为不同。能一起去感受细节带来的多维世界,是不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呢?

感受时间
古代的哲人告诉我们;“音乐是时间的艺术”。旅行可以将时间化为声音艺术。回顾音乐艺术的发展,很多音乐是在行走中融合成型的。在中国,这种因旅行而形成的音乐时时都有,比如,朱哲琴的“民族音乐之旅”、HAYA乐团的“迁徙”之旅等等。曾经的著名的“野孩子”乐队也是在沿黄河的旅行中寻找到了他们的音乐母题,并且制作出了一张非常经典的民谣专辑《咒语》,这样的将旅行纳入到艺术创作的例子还有唐朝乐队的《太阳》以及麦田守望者乐队的单曲《Green》等等。的确,知晓音乐家的旅行过程,能让我们了解音乐创作中的时间维度,这是在百老汇的城市音乐工业中无法看见的意义。

苏阳的新唱片《像草一样》的成型有很大一部分应归功于旅行。通过去乡俚民间的行走,苏阳发现并学习到了一些民间的音乐素材。我就听说了有这样一个故事:苏阳非常欣赏甘肃临夏的歌手王德贤,但是当他和朋友来到王德贤的老家积石山县时,发现这位老者已经迁走了,至于迁去哪里,并不知晓。从此,对王德贤的印象只存在于想像之中。直到去年,苏阳在银川翻找当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名录,居然发现了王德贤的名字。就这样,这位“已经消失”的歌手来到了苏阳的视线中。通过对王德贤的采访和学习,苏阳得以翻演了花儿小调《下夜川》。这首歌曲就这样被苏阳带到了人们的视野中。如果你知道这样一个故事,你就知道:苏阳的音乐的另一层意义是“行走”,为我们带来了一种时间的感受,这就像一坛老酒上所印记的“多年陈酿”一样,是民间文化的意义所在。

同样,美国的兰草音乐家Tim O’Brien就这样描述他的音乐旅行:“没有了在爱尔兰故乡的寻根之旅,我的音乐便没有了灵魂。”他的三次寻根之旅,被Tim用唱片《Two Journeys》、以及《Fiddler’s Green》记录了下来。Tim O’Brien想要说明的正是“旅行”这样一个主题,以此来展现音乐的时间维度。时间维度以及其中旅行带来的故事能让他们的音乐格外有意义。在城市里听音乐,无论是现场还是媒介中,我们都会忘记音乐的时间属性。如若有机会跟随音乐家在旅行中去体验这个时间维度、了解创作的过程,我们会更加理解“这音乐是从何而来的。”

无论是旅行中发现的细节还是时间属性,带来的都是自启蒙时期以来人们努力思考的问题:音乐除了可以帮助我们牧牛插秧,它是不是还可以帮助我们知道“我”的存在意义呢?要知道,每个音乐家都是承上启下的一个分子,这就是音乐的意义。我的一队唱歌的朋友们“人子”这样告诉我:“我们每年要进行一次远途的出行,每个月要进行一次中短途出行,每两个礼拜要在附近去走走。每到一个地方,我们会和别人一起唱歌。只有旅行,你才知道,歌唱是需要在行走中被塑造的。”

在我们身边都会有很多音乐家朋友,不管他们做着什么样的音乐,不管他们是有名还是没有名气,都不妨碍我们去尝试亲身体验他们寻找音乐心灵的旅行。当你看过了发生在大山大海的另一边的音乐故事后,你理解音乐的尺度自然会更细致一点、更深入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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